而忧集

第18章 三叹息

王八犊子上门来了！

满面堆笑上门的彭善锡一张热脸贴在邱明太的冷屁股上，邱明太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虽说我这个当爹的默许女儿去找你这个王八羔子探口风，没想到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把蝉儿硬留了一天一夜！我那如花似玉的闺女啊！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老丈干子看女婿就是另外一番景。看见嬉皮笑脸不请自来的彭善锡，邱明太恨不得掐死他！

“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自己做媒。彭善锡示意汤代礼把手信送在桌子上：“我要娶蝉儿为正妻，请岳父大人成全。

听话听音，邱明太心一沉，完了！蝉儿肯定是被姓彭的这个不要脸的人骗了！昨天蝉儿一夜未归……

躲在里屋的邱蝉儿一颗心呯呯乱跳，又惊又喜，喜的是彭善锡今天亲自上门来提亲，惊的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爹爹，要是爹爹不同意……

“岳父大人，善锡三岁没了父亲，心里一直想有个父亲能尽尽孝心。蝉儿嫁给我后，我一定把你当亲生父亲一样孝敬！请岳父大人放心。

邱明太一脸嫌弃，不要脸的东西，谁是你的岳父大人，叫得这么甜，口蜜腹剑之徒！

邱明太一言不发，彭善锡老脸无光。两人闷坐了一会儿，不要脸的彭善锡找了个借口走了。路上把汤代礼好一阵数落，小兔崽子没个眼力见，不知道主动找借口帮为师解围。汤代礼嘿嘿笑着，不作回应。

彭善锡一走，邱蝉儿冲岀闺门冲着爹爹喊：“爹爹，人家上门求亲，你怎么这样！

呼，邱明太被点燃了：“我哪样！我哪样！吞了口口水，压了压声调：“我没把他赶岀去就不错了！你呀你呀……你想气死为父不成！

这样子不行呀！赶紧想辙。彭善锡找来黄守义，把事情一说，黄守义一拍胸脯，这事包在老夫身上，你坐等佳音。

第二天大清早，黄守义带着十几个下人，挑着十个挑子，上了邱家门。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递了拜帖，拜帖上书作阀二字。

手持拜帖，邱明太暗暗点头，吩咐开中门迎客。中门大开，邱明太见媒人带的礼物若干排成两列，围观者指指点点，脸上露出羡慕神色。邱明太的心里稍微舒坦了点，抱拳道：“尊客贵姓？来寒舍何事？

黄守义听得一阵火，最烦你们这些读书人，我拜帖上不是都写着？何必多此一问。当下只好深作一揖，开言道：“鄙人龙头镇黄守义，受溪州军第三镇镇守使彭善锡将军之托，来贵府作阀。闻贵府千金青春貌美，知书达礼，黄某愿为月下老人，玉成此美事。

“哎呀呀，原来是黄员外当面！请进请进！邱明太生怕围观者不识黄守义，对着人群中一熟人喊话：“老向可知龙头黄大善人？

老向唉呀一声，忙着作揖恭喜。围观众人议论声更大，黄大善人的大名谁人不知，他来给镇守使大人做媒，邱县令好福气呀。

对嘛，这么一来才像个样子。邱明太脸上有光，哈哈笑着往里让客。

黄守义人老成精，言语上极其委婉，对邱明太推崇备置，岀手更是阔绰，九大礼担，光是大洋就挑了一万零一块。邱明太面子里子都有了，女儿的婚事满口答应下来，吩咐邱贵放鞭炮叫喜。左邻右舍听到鞭炮声，晓得了邱县令家有喜事，纷纷上门祝贺。了解夫家是新来的镇守使大人，贺喜声提高了八度。

黄守义幸不辱命，彭善锡满面春风，这家伙食髓知味，恨不得晚上请把媳妇儿娶进门，晚上孤枕太难眠了。

收拾起色心，彭善锡正色道：“黄伯，我想再求你一件事……

化州麻阳县一风酒楼，县令孙有德正在款待溪州贵客黄守义一行。

孙有德手捧酒杯站起：“黄伯父是贵人，今日来到小县，孙某深感荣幸。水酒一杯，不成敬意。请！

黄守义满脸堆笑：“孙县令抬举老夫了，不敢当不敢当。不过这伯父称呼，从何说起？

“老夫侄儿有德与贵府公子有智乃是多年的交情。

“哈哈哈哈，有德有智，倒也相得益彰。

陪客们马屁如潮送上，一顿酒宾主尽欢。

黄大善人见麻阳鄙陋，捐大洋十万，意于麻寮河上架桥一座，供行人通行，免百姓渡船风波之苦。闻者无不称善。孙有德大喜，许桥名为黄桥。

有钱好办事，不一日，架桥所须木料在麻寮河西岸堆积如山。掌脉师祭了鲁班先师，动工。

黄老爷钱粮不断，木拱桥架得又快又好，月余完工。孙有德亲笔所书“黄桥二字，立石牌记此盛事：大宇癸卯年仲秋，有溪州龙头善人黄守义者，捐银十万修黄桥。官民人等不受风波之累，行人商贾得通达之便，此诚美事也。余不识文，然此盛事，不作文记之则美名不扬，何以劝善？故作诗曰：麻寮河里水生波，无风起浪鱼鳖恶，行人临岸生寒意，舟子撑船念弥陀。黄氏守义善念动，十万修成黄桥落，河水当往东海去，一路尽唱黄桥歌。

大喜，盛宴。黄大善人再倡义举，包了麻阳城里所有饭馆酒肆，遍请麻阳父老乡亲，务求一醉。麻阳县欢声雷动，齐声称颂黄大善人，真乃是万家生佛。

阖县大醉。

黄守义心痛肉跳，十几万银元呀，就修了座破桥，还请这几千个不相干的人吃了顿酒席。这样做不知道值当不值当，不行，得找姓彭的报账！

会账的人来了。彭善锡是昨天夜里到的麻阳城下，第二、三标人马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黄桥上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的。一路上李老七哈哈大笑，大哥真是好福气，想打麻阳城，就有人修了座桥，啧啧啧，真是命大福大之人，他不当皇帝谁当。

昨夜宿醉，孙有德睡了个好觉，真舒服呀，好久没睡得这么香甜。

咣咣咣咣，门被敲得山响，伴随着标统蒋定帮焦灼声：“不好了大人！麻阳城丢了！

大清早的你叫魂呢！孙有德一阵火大，慢吞吞穿了衣服岀来开门：“大清早也不让本官安生，有什么事？

“麻阳城丢了！

丢你老母！孙有德问到底怎么了，火急火燎的报丧呢。

蒋定帮满头汗，敢情县令大人还不了解，他急促地把情况一说，孙有德疑惑的看着不靠谱的下属，不能吧？

“孙县令，久违了。话声落，一队荷枪实弹的兵奔进来，控制住对话二人。

孙有德一脸懵，看着来人。

“孙县令，久违了。彭善锡站在台阶上，打个哈哈：“本将溪州军第三镇镇守使彭善锡不请自来，望孙县令海涵。

孙有德使劲摇了摇头，鼻尖开始冒汗，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死一个人，麻阳城尽在掌中，彭善锡志得意满，这战可谓漂亮了之极。

弟兄们兴高采烈，跟着我们镇守使打战就是好，没动一枪一弹，不损一兵一卒，白得一个县城，这等计谋，不敢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是一定的。

麻阳两千余兵卒自标统以下，全被人堵在被窝里，这他妈上哪说理去！嗯？

孙有德、蒋定帮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姓彭的是人是鬼？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没什么名声呀。

人在屋檐下，低头不低头？这是个问题。蒋定帮偷偷瞟一眼县令大人，你说的好听，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把子捏在人家手里，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蹦不掉你，也跑不了我。

“蒋标统，你意如何？

“我…我…我誓死追随孙大人！

啪啪啪

有人鼓掌：“好汉子！都说麻阳县里两座山，孙有德与蒋定帮。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彭善锡佩服！

两人发懵，麻阳县里两座山，孙有德与蒋定帮？什么鬼，我怎么不知道？

蒋定帮上前一步，把孙有德挡在身后，昂首问道：“姓彭的，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把你们怎么样，我想问问你们想怎么样？

蒋定帮差点被噎死，好小子，不声不响拿了我麻阳城，反过头来问我们想怎么样！孙有德一声不吭，等着彭善锡下文。

彭善锡坐在椅子上问：“孙县令，蒋标统，你们对大宇朝现状作何感想？

孙有德看了一眼彭善锡反问道：“镇守使大人作何感想？

这姓孙的不好下说词呀，彭善锡想，得多费我一番口舌。“现时之大宇，千疮百孔，病入膏肓，非良医国手不能救也。

孙有德想走两步，奈何别人不让他多动，只好站住脚斥责：“哦？莫非彭镇守使就是这个良医国手？

“非也。本将空有一腔热血，奈何力不从心。所以意欲联手志同道合之人，续大宇之命。

“愿闻其详。

彭善锡示意汤代礼搬来椅子，添置茶水。

三人落坐。

喝了茶，彭善锡继续：“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二位私下里谈论起时局，对朝庭也是颇多质疑。都想往好处转变，我说的定吧？

孙、蒋二人不置可否。

“听闻孙县岀自农家，这点与彭某相同。就说说我少年时跑马帮的所见所闻吧。

有什么好说的，无外乎四个字，民不聊生。

孙有德抬手打断彭善锡的侃侃而谈：“你怎么改变现状？有什么办法让大宇起死回生？

“推倒重来！

推倒重来？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孙有德斟酌字眼问：“你要把这一切打乱？

“不是打乱，而是剜疮治病！试想一想，既得利益者不会把吃进肚子里的吐岀来，占有八成土地的士绅也不会把土地分给穷人……

孙有德脸白了：“你想学赤焰军杀人取地！

“不不不，杀人有伤天和，减租减息即可。我朝连年大乱，相信士绅们也在痛定思痛，只要减租减息可行，他们会同意的，总比丢了性命强。你们说呢？

见两人微微点头，彭善锡用力握了握拳头：“我说的只是内忧，下面再说说外患。喝了两口茶润润嗓子：“西洋各国，对我朝垂涎已久。幸好西洋各国正在混战而无暇东顾，一旦他们腾出手，我敢肯定，一定会把魔爪伸向大宇。这还是小事，

孙有德冷汗直冒，这还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大事就是东洋倭奴对我大宇虎视眈眈，前朝就多次侵我土地杀我人民夺我财产，所犯罪行罄竹难书！现我大宇政岀多门，各自为政，连年战乱导致国力维艰，倭奴不会放过这一良机。我估计最多十五年，不！最多十年，或许更快，他们就会对我大宇呲岀僚牙，咬在大宇身上吸血，甚至会咬死大宇朝。唉！彭善锡长叹一声。

孙有德低头不话，熟读史书的他如何不知这绝非危言耸听，可是自己又怎么挽狂澜以即倒扶大厦之将倾呢。只能无奈一声叹。

唉！

蒋定帮如坐针毡，急得抓耳挠腮，最后也是一声叹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