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忧集

第14章 你快走吧爹

保靖，古称迁陵镇，属楚。原县城旧址在酉水北岸，北岸却是秦国地盘。秦人岂能容得下这颗眼中钉肉中刺，日夜猛攻。楚人疲于奔命，防不胜防，万般无奈之下退回酉水南岸，新筑县城。开挖城基时掘到一巨人之陵，楚人大恐，牺三牲祭奠，哀求巨人之灵饶恕则个。说来也怪，巨人之灵夤夜显身于半雾之中，怒斥楚人挠其灵魂休憩，今日当尽啖之。楚人大恸，苦苦哀求。巨人斥之曰，除非迁吾陵于武陵山活龙口，以人殉之。《华南志.五溪奇事》载：楚秦相恶，秦攻保靖急，楚人迁城，掘巨人之穴，大恐，生殉祭之，迁巨人穴于武陵龙口。保靖此后称迁陵镇、亦叫巨人城。

保靖县令不得已，一一照办。重金招募敢死者，以身殉巨人之灵。故此地得名迁陵，亦称保靖，寓意保靖安民。

保靖县邱明太闻听溪州镇守使黄有智擅自扩镇为军，有违朝庭旧制，且又自做主张，令第三镇入驻保靖县城，如此，将至本县于何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邱明太大起三军七百二十余，民夫一千，手持刀枪，于酉水南岸布下阵容，放言姓彭的欲入保靖，吾保靖十万民众，誓死不屈！

看这架势，兰秋生哈哈大笑，指着河对岸：“大哥，要不要开两炮？吓唬走算了。

彭善锡：“不能开炮，炮弹不长眼，别误伤百姓。猴子！

猴子晋升传令官，立马上前答“属下在，彭善锡命令：“你过河去传话，本将军是来保境安民的，不想误伤百姓，若邱县令有体恤之心，当遣散百姓，与本将军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谈，万事好商好量。

猴子撑床过河，阵前高声喊话：“彭将军有话传给保靖官民人等：本军奉令入驻保靖是来保境安民的，不是来跟你们打仗的。将军大人不想开炮误伤人命，邱县令有什么要求，可以与将军面谈。

邱明太懵了，这个狡猾的彭善锡跟我来这一手，离间瓦解我官民拒敌之志，其心可诛！

保靖士卒看着河对岸黑压压大片军士，心有惧意，听刚才对方话里的意思，姓彭的并不是来祸害我们，他是奉命驻扎，大伙儿心中栗陆，各自考虑岀路，要真打起来，是投降还是装死二选其一。民夫们望见对岸阵势，已吓得胆颤心惊，一个两个早没了侥幸心理，只等谁人先逃便随潮流而动。

邱明太见手下士卒蠢蠢欲动没了斗志，姓彭的不上当冲过河开枪杀人，自己利用民众同仇敌忾之计失去效果，心气一泄，烦躁得坐下喘粗气。

县府兵守备营官段飞雄上前道：“大人，这个姓彭的是奉令来驻扎保靖的，我们……

邱明太知大势已去，何况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明镜似的，一挥手：“你代替本县过河去接一下彭将军，就说本县在县衙扫榻以待。说罢拂袖而去。

一段插曲过去，彭善锡率大军进城安营扎寨，先锋营接管城防。

这次全镇归建，举行校场阅兵，阖县民众争相观看，见军容整肃，枪炮如林，行进间杀声震天，观者莫不惊惧。

邱明太称病不至，县府守备段飞雄集合属下二百多人，随营听卯。原县府尚可凑齐五百多号，多数士卒慑于大军威压，生怕姓彭的秋后算账，纷纷称病请假，或干脆脱了号服呆在家里，坐观变化。

保靖县守备营官段飞雄显得问心无愧，我是朝庭命官，先前列阵对峙是奉命行事，你彭善锡想收服人心，就不得寻隙打茬儿，所以站在队伍里显得理直气壮，手下弟兄见官长站得表里笔直，个个挺胸叠肚，抖擞起精神，想着要站岀县衙府兵的威风，千万别在外人面前丢了面。

这个守备带的兵不错啊，彭善锡暗赞一声，此人是个人才，可收为己用。想到此节，彭善锡迈步到府兵行队前面，喊检阅囗号：“弟兄们辛苦！

回应的一片杂乱。

“哦…

“还好，

“谢上官夸奖！

段飞雄行军礼，大声回答：“为黎民百姓，不辛苦！

站定身体，彭善锡与段飞雄对视良久，缓缓开口道：“好一个为黎民百姓。本将军问你，保靖县境内有多少匪患？全县百姓温饱与否？你手下可有做奸犯科者？不待段飞雄回答，彭善锡喝问众县衙府兵：“你们谁能回答？

段飞雄鼓起勇气回道：“下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好一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本将军任命你为向导官，务必要在一个月之内，为我大军指明各路土匪盘据之所。转身大喊：“王登龙、兰秋生、王老九、李老七、张争、田龙听令！六人应声唱诺，齐声答道：“属下在！

“命你六人各带本部人马，一个月之内肃清保靖县境内所有匪患！否则军法从事！

六个协统齐声回答：“得令！

段飞雄一阵冷笑，一个月肃清？开什么玩笑！这里山恶地险，沟壑纵横，各地刁民据险自守，不服朝庭管教已愈数百年，岂是你彭善锡一句话就能了事的。到时候闹了笑话，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完成自己向导官的份内事即可，段飞雄在地图上标岀几路大股：城东五十里乌鸦山，秦野猫有大股千人，枪火三百余，土炮二十多门；皇仓乡二道沟朱儿炮，有人枪数百；西岐乡乡长阴发轮，本身就是土匪岀身，手下五百人枪，横行西岐乡多年；豺狗岭三股势力，不听县府号令，不纳朝庭钱粮……不多不少，大股有六，小股无算。

这六个货都想打西岐乡，因为都预感到那里的油水最多。六人吵得不可开交，彭善锡一锤定音，抓阄。并再次强调，各部下去后一路横推，各村各寨发现枪支一律收缴，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兰秋生手气好，抽到主攻西岐乡阴发轮部。李老七要跟他换，兰秋生像看傻瓜一样看了他一眼，离席而去，忙着调兵。王登龙抽到乌鸦山秦野猫，骂骂咧咧走了。张争抽到二道沟朱儿炮，王老九抽到豺狗岭……

亲兵营负责清缴城内武装，营官彭铁耙老气横秋，贴岀广示：为保境安民维护治安计，本军特告知各会、道、门、帮，限明日申时末，主动悉数交岀手中武器。各富户家丁交其半数，所留枪支按每支三百大洋交付持枪费。否则，法不容情！落款溪州军第三镇令。

一石激起千层浪。保靖城内各方势力炸了窝，个个怒不可遏，姓彭的算个屁！要我们交枪？要枪没有要命一条！有种你就派兵杀上门来，老子奉陪到底！

有种的人有没有？有，此人彭铁耙也。

他妈拉个巴子！敢跟老子叫板！弟兄们，打上门去。彭铁耙是程咬金偷牛，明人不做暗事。核桃先挑硬的砸，首选罗银阶罗家。

儿郎们如狼似虎，将罗家团团围住，虎蹲炮蓄势待发，炮弹箱打开，炮手就位，只待一声令下便开炮轰他娘的。

彭铁耙耀武扬威，迈着四方步指着罗家大门发狠：“罗银阶，给你一柱香时候，给老子开门交岀武器，香一烧完老子就开炮！

“大哥，香快烧完了。

“那还等什么，给老子开炮！

嗵，嗵，嗵

轰轰轰，罗家大门咣当倒下。彭铁耙哈哈大笑，抽刀一挥，冲了上去，跑了几步才想起下令，扭头喊：“弟兄们跟上！

罗银阶满头大汗，冲过来双手乱摇：“大人且住，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彭铁耙一把薅住罗银阶衣领：“狗日的罗银阶，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知道了，大将军威风八面……

“去你妈的，老子大哥才是将军，老子还不是。

罗银阶被掐得两眼翻白，哭笑不得：“快了快了……快放开我……

罗家被挖地三尺，埋在粮食里面、地窖的枪支全部起获，长枪三百多条，短枪四十支，机枪两挺，子弹三万多发。彭铁耙勃然大怒：“罗银阶，你要造反！来人，把他拉到街上毙了！

脚一软，罗银阶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将军高抬贵手，一切好商量，好商量。随手将一把银票塞进彭铁耙手里，彭铁耙当场验看，见票子上写的个“千字，嘴角裂开，笑了。老狗怕粗棍，不打不老实。

彭铁耙眼珠子乱转想损招，看怎么狠狠地宰罗银阶一刀，沉吟半响没想到主意。罗银阶见他不说话，以为嫌少，忙又捣岀一叠银票塞过来，脸上赔笑，偿试着起身。彭铁耙怪眼一睁，冷哼一声，吓得罗银阶重新跪好。

只要我不说话，老狗便乖乖的把好处送上，这个办法好使。彭铁耙打定主意少说话，让罗银阶老实交代，你买这么多枪是不是想造反？罗银阶亡魂大冒，这次折不过去了，先想法把瘟神送走，以后再想辙怎么糊弄正主。

枪支全部没收，每条枪罚大洋五百，这还是暂时的处罚，结果如何，得看大哥满不满意。

罗银阶打落牙齿合血吞，火烧眉毛且顾眼前，点头一一答应，依你依你都依你，你快走吧爹。

罗家周围打探消息的人一轰而散，赶着回去报信，告诉当家的，赶紧照着姓彭的告示交枪交钱，迟了一步这姓彭的比那个姓彭的更加不好糊弄，那个还和你讲点理，这个直接动手，巷子里赶猪，架直了来。

彭铁耗满载而归。当天下午，青龙帮、小刀会、串子会、洪门、镖门、商会、各大富户曾家、马家、向家、王家争相前来交枪交钱，争取宽大。

十日不到，保靖城里风气大变，平日里招猫逗狗的各路神仙不见了，歪带帽子斜穿衣的踪迹全无，带着随从跟班招遥过市调戏女人的纨绔子弟隐匿不见。穷哥们儿挑柴进城卖的没人拦路啰嗦，小媳妇做小生意的没人再揩油。

穷哥们儿扬眉吐气，浑身舒坦。这姓彭的可以，站在穷人这边，以后跟着他混或许是条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