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离

第8章 辣哭了就好了

昏暗的房间里，守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几件衣服杂乱的散放在旁边。右边的厨房因长时间没用过落上了一层浅灰。叶书端来一杯水放在守静面前，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寂。

良久守静抬头看着昏暗的灯光说：“这灯很久没换过了吧？

叶书抬头看了一眼，说：“应该有六七年了吧！这灯质量真好。话音刚落，灯闪了一下就熄灭了，房间陷入了黑暗。叶书苦笑：“这灯.......真经不起夸。

守静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说：“是该换了。我走了。

叶书有些落寞道：“这么快就走了？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只是此时的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守静在门口处停住，迟迟没有开门。

“其实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要离开宣阳了。

叶书忙问：“去哪？

“不知道。东山要开发为旅游景点，我已经不能再住在里面了。重新找个寺庙，走到哪算哪。

叶书试探着问：“不能不当和尚吗？留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守静笑笑：“你觉得我还能走回到过去吗？虽说已经吃斋念佛五年之久，的确很多事还没能放下，但都会过去的。

叶书沉默着，他很想问一句“那么我呢？但如今的他已经再问不出口了，很多话想说最后汇聚起来也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事和你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叶书心想：是啊，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我却也独自走了五年之久，以后还要一直走下去。很多时候我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人人都告诉我没有错，那没有错又为何我要这样过我的童年。

他长呼了一口气道：“那你一路上注意安全，如果回来的话.......算了。未来的事到未来再说吧！

守静单手放在胸前稍微低了点头说：“保重！

关门的声音传来。守静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叶书一人在客厅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刚迈出脚步那一刻因为腿酸差点没摔倒。

客厅的灯再度亮起，叶书站在椅子上，椅子站在桌子上。白光亮起的那一刻闪得他的眼睛无法睁开。他从椅子上慢慢下来，桌子的正中央有一张折好的白纸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他跳下桌子，坐到沙发上，看着白纸发呆。其实他知道里面会有什么，这样的纸条他五年间已收到过两次，而这一次的内容也他想也不会和之前有太多区别。

他还是打开纸条，纸条上的话很是简短：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和你母亲一起去生活的，但是你回来了。出于私心，我也只能让你的生活过得有保障一点，但以我现在的境况已无法给你提供什么了。这个我还在种中草药时期一个合作伙伴的电话和地址。如果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去找他。他如果念旧情的话可能会帮你，保重。

关闭客厅的灯后，他拿着纸条抹黑进入了卧室，随意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书将它夹在了里面，又将书埋进了书堆的正中央。床上，他拿着《三国演义》，书读到了第九十一回——祭泸水汉相班师，伐中原武侯上表。

陈生在厨房里炒菜，陈晨边切土豆边问哥哥：“要去叫叶书哥哥来吃饭吗？

陈生炒菜的手停顿一会：“他饿了会自己过来的。

张然一家三口围在饭桌前其乐融融地吃着饭。张然吃了一小口饭，说：“叶书的爸爸好像回来了。他爸为什么丢下叶书一个人去当和尚了？这么不负责任。

老张严肃道：“不要在背后论别人的是非。

张然微怒道：“本来就是，叶书这么小就一个人了，多可怜。

老张说：“叶书爸以前很好的一个人，小时候你病得严重没钱看，还是他借的。1000多呢，那时候算是一笔巨款。他爸离婚后对叶书也挺好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变故突然离开了。但叶书的生活费学费他都是解决好才离开。老张停顿了会，说：“除了没有陪伴，该给负的责任都负了，这与留守儿童区别不大。

张然反驳道：“可是，可是这就是不一样。

老张笑笑：“你懂得心疼朋友是好事，以后你少打他，他就很感激你了。

张然低下头害羞道：“哪有？

老张夹了块肉放到张然碗里，说：“没有吗？整个小区我都没见他怕过谁，唯独怕你。

张然恼羞道：“哎呀！老爸，那是闹着玩的嘛，又不是真打。

“得得得，不是真打，只是一石头打进医院了。

“老爸！那是意外好不好。外加还小不懂事嘛！

大西北的九月，树叶已经有了发黄的迹象。李念慈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王东成气道：“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有闲心给他织毛衣，果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李念慈织着毛衣笑道：“你这是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我有什么醋可以吃？

“还死不承认，给你和女儿也各织一件行了吧！

王东成假装不屑道：“我才不要。赶紧来吃饭了。

叶书手捧着《三国》却一字一句也看不进去，敲门声传来。叶书跟着陈晨下了楼。

“叔叔呢？

“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

进入陈生家，饭已经盛好放在折叠桌上，叶书抬起饭，说：“今天这待遇不错啊，饭都盛好了。他大口的吃了起来，并且吃得挺快，两三分钟便吃完放碗，说：“累了，回去睡觉了。陈生和陈晨没动筷看着他这般吃法有些心疼。

叶书走后陈晨吃了一口青菜，问：“叶书哥哥怎么了？

“可能是开学第一天不适应，我们快吃吧！等会菜都凉了。

叶书的房间没有开灯，明月从窗台照进来，他坐在书桌前随意翻看书桌上的日记本，他盯着日记本看：

2008年7月12号

天晴，今天小区搬来了一户新人家，他们一共三个，父母带着一个男孩，男孩应该看上去应该和我差不多大。我看着那个小男孩跑上跑下的帮忙搬东西，他似乎不会累，跑了十多转都没有休息。可能因为有了新家他很兴奋吧！

2008年7月29日

天晴，今天我坐在楼下花台里发呆。新搬来的那个小男孩在我旁边玩弹弓。他打得很准，他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我没回复他，他把弹弓借给我完。我本来不想玩的，但他很热情地硬塞给了我。我把一楼的窗子给打碎了。然后我们害怕地跑回了自己的家，弹弓也忘记了给他，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2008年8月15日

小雨，我已经好久没见过爸爸了，今天我把暑假作业全部都做完了。张然从放暑假就去外婆家了，现在还没回来，我突然觉得我有些无聊，我好像只有她一个朋友。上次遇见那个小男孩我好久没遇见过他了，他是不是又搬走了。

2008年9月1日

天晴，今天开学，我上六年级了。再读过这一年我就小学毕业了。今天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就是前不久搬到小区来的那个。他说他爸姓宋，他妈姓陈，所以他叫宋陈生。我觉得这名字起得真有意思，宋陈生坐在我的后桌。

2008年10月21日

今天宋陈生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才知道他还有一个妹妹，他妹妹长得很好看，眼睛水灵灵的。她不太爱说话，但是妹妹好像是在乡下读书。我也想有一个妹妹，像她这样的。

2008年11月3日

今天我们的队伍多了一个人，宋陈生加入了我们，我们约定从此一起去上学。我有两个朋友了，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还有今天又被张然打了，她总是打我。

读完几段日记，叶书将笔记本翻到最新页，借着月光写着日记：现在是2012年9月1日晚，今天天晴，是开学的第一天。父亲五年间第三次来看我，这次他要远行了，我有种感觉，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了。这次他又留给了我一张纸条，我很期待上面会有不同于前两次的内容，但是没有，与前两次一样都是为我的生活提供了一些保障，只是这次他似乎把他最后一点人情都用尽了，很难想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也许只是因为心善，不忍心看着自己付出过真心对待了七八年的儿子饿死街头，又或许他只是太喜欢我的母亲连带着不计前嫌的抚养我，但也仅限于养。上高中的第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课依旧很无聊，老师和初中也没太多的区别。感到意外的是遇到一位同学是中考时在公交车上救的一个胖子。关于那次车祸的事我想很多人早已忘得一干二静，而我对于那段关于死亡的记忆似乎要永久的留停在心间了。我想起了一个人，沙沙，我快忘记她的容颜了，只记得双马尾和笑容了，她在远方是否还好，应该也开学了吧！其实对于今天来说，我没有太难过，只是有些东西要永远的失去了，但还能接受。前五年我的世界里的人只局限于小区里的几个熟人。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改变一下，结识更多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融入到集体中可能真的会有很多乐趣吧！ 写于2012年9月1日晚23点。

叶书合上笔记本，抬头看看月亮，露出一个微笑，对着月亮说：“哎，你说，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从窗子斜向前望去，白烟正在往前方两百多米的一堵围墙后冒出来。他肚子的咕噜声传来，被这咕噜声给逗笑了一下：“靠，饿了，光吃白米饭真不经饿，浪费我今天随出去的十元伙食费.......

他径直下了楼，穿过小区大门，顺着正新路走上两百米，左转穿过一条小巷，建新烧烤街五六个烧烤摊前人间烟火正旺。他朝着最边上一家走去，老张正在收拾着桌子，烧烤摊前张然帮着母亲吴丽打下手。吴丽专注着烤串还不忘提醒张然道：“赶快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张然脸上依稀有了点汗水，她伸起手臂抹了一把汗水，说：“妈，起得来。

叶书走到烧烤摊前，吴丽没看他，低着头道：“你好，看一下吃点什么?

张然抬头发现是叶书便笑着打趣：“哟！又来混白饭呢！

吴丽抬头一看，说：“小叶啊！要吃什么自己去拿，别在意这傻丫头。

“吴姨，我那会在意，她的话我从来就不放在耳朵里。对于吃我可一点都不会客气的。

张然拿起手边的乱菜叶子往叶书头上就砸，叶书歪了一下头躲过，说：“张大小姐，个子不大，脾气到是不小。

张然气道：“要吃什么赶快拿，我给你烤，我妈忙不得。

叶书一脸愁容：“可你......可你烤的不好吃。

张然指着叶书大声道：“你吃不吃？叶书委屈道：“吃吃吃.......吃吧！

叶书拿了两串土豆，两根香肠，外加一个肉串，外加几个绿色蔬菜递到张然手里。

张然一把接过，丢在烤架上烤了起来.......

叶书看着张然笨拙的动作，急道：“你快翻一下啊！都要糊了，你会不会啊！

张不有些不耐烦，指着叶书，说：“闭嘴！你别瞎指挥。

........

叶书沉默了一会，又情不自禁地指挥起来：“不是，你多放一点辣椒啊！放这么点怎么会有味道？

张然抓起一把辣椒直接撒了上去。

“我去......，你这......！你谋杀吧！

张然将几个烤串装进袋子，递到叶书手上。叶书颤颤威威地接下了，不经打个冷颤说：“这能吃吗？

“吃不死。

吴丽拍了一把张然说：“你看你烤的是什么？转头又向微笑着说：“姨重新给你烤。

叶书摆摆手说：“吴姨，不用，不用，能吃辣。我先回去了。说完看着张然问：“你走不走？

吴丽轻推了张然一下，说：“跟叶书一起回去了，等会太晚了。张然将围裙解了下来，跟着叶书往小巷口走去。

叶书拿出个烤串递给张然，两人边走边吃，他一口咬了下去，被辣味呛得连连咳嗽，张然却捂着嘴笑。一阵咳嗽过后叶书红着脸，眼眶湿润指着张然，说：“谋杀......妥妥的谋杀。

张然却大口大口的吃着：“你还别说，越辣越好吃。说着拿起烤串就往叶书嘴里塞。“你试一下嘛，辣出眼泪来就好受了。

叶书很释然地笑了：“你.......你还真是的，我没事的。

“哎呀!谁管你怎么啦，赶快吃！叶书大口吃了起来，眼泪辣了出来，大口的哈着气一脸痛苦状，说：“我信你个鬼！

两个人走过暗巷，进入正新街，路灯明晃晃地，将两个人影越拉越长。一小段路聊完了开学第一天的趣事。

小区分叉路口叶书道：“谢谢，拜拜。

张然一拳打在叶书肩上：“不客气，明天见。说完跑向家里。

叶书捂着肩膀自言自语笑道：“永远这么不知轻重。哎，妈呀，疼死我啦！他伸出舌头用手扇扇，“好辣，好辣.......

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是辣哭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