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

第2章 讨厌小舅舅

因为疫情缘故，忙如星现在只能留在家上网课，昨天换班主要也是因为这事。

班里临时组建了一个班级群，方便让还在天涯海角的大家先熟络熟络。临时班长发起了钉钉视频会议，邀请在群的所有任课老师和学生们打个招呼。

点进视频会议，辅导是个长得瘦瘦高高，看上去约莫已有四十好几的女老师，散披着一头微卷浓密的秀发，化着淡妆，微笑时眼尾肉眼可见的鱼尾纹细细碎碎，却丝毫不影响她优雅的仪容仪表。

忙如星开着喇叭听里面的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响，见话题转了几个还扯不到正题上，索性将手机扔在一旁，倒头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楼下的裴傅檐刚点进会议界面，钉钉视频会议群里便立刻息了声。

他的镜头是关的，只开了麦，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先来两句简简单单的自我介绍，这是除了辅导以外绝大多数老师的共性。

会议群里一听他出声，众人便立刻竖起耳朵来。他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摄人心神的磁性力量，语言简短精炼，每个尾音的地方都娓娓动听，迷得人三魂仿佛丢了七魄。

等他话音刚落，会议群里便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一阵杂乱的嘈杂声，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声的。

群里有人发问，他点开班级花名册，简单的随便挑了两个问题回答。

将班里学生的名单大致浏览了一遍，目光在晃过一个名字时微微怔住，他心里不经意间默念了一遍这名字，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忙如星？

怎么这么巧，不过想来也不是毫无可能。

而此时正被惦记的忙如星同学睡得老香了。

早晨的空气最适合睡觉，清爽凉快，等他一觉醒来时，班级会议群早就已经结束了。

翻身下床进卧室简单漱口洗脸后，打开冰箱看着里面堆砌满满的食物，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脚踩的地方。

他中午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了一盒泡面。

下午是他值班，志愿者服务群里已经提前分配好了今天的工作。

沈希希正趴在桌上写作业，听着门铃声响，他咻地抬头看了看小舅舅房间的方向，没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动静，门铃又响了一遍。

他从椅子上滑下来，撑着小短腿扑腾着跑过去，端过门边的小凳子踩上去费力扭开门口锁。

裴傅檐刚才有事正在忙，门铃响第二遍才堪堪回过神来。

沈希希见门口站的是他小哥哥，龇着一口大白牙口齿伶俐地喊得亲热，“小哥哥，你又来了呀。他张开小胳膊想要接过忙如星手里的菜。

忙如星海还以为会是那男人开门，现在见是个孩子，反倒松了一口气。他眉眼弯弯带着一抹浅笑，俯身正欲将蔬菜递给沈希希时，却被沈希希身后高了他大截的男人出手截住。

“沈希希，我不是让你乖乖写作业吗。

裴傅檐面色严肃的绷着脸，沈希希见他在小哥哥面前凶自己，涨红着脖子，嘟囔着嘴不乐意的怼了回去，“我、我知道了，你烦不烦啊，哼。

他吧唧着小嘴一副受伤的小模样落在忙如星眼里。

裴傅檐挪了挪位置，给他让出路来，示意某人赶快滚去写作业。气得沈希希狠狠跺了两脚，离开时还不忘转身看了看忙如星，然后甩手气咻咻地走进了里屋。

这孩子气，裴傅檐看着他的小身板勾勾唇，随即转身看向忙如星。

忙如星冲他回之一笑。

“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给你添乱了。

“没有啊，他很乖的。

他很喜欢这小孩，第一眼见时就莫名有种亲近感。

忙如星被他盯着有些无措，眼神也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心跳就像诶瑞巴蒂时跳动的频率，扑通扑通地加速运转，不由得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裴傅檐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拆穿，浅笑垂眸看着自己手里蔬菜包。眼神微微闪烁，嘴角偷偷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这是我们的份？还是说……他的欲言而止让忙如星剧烈跳动的心脏骤然一停。

蔬菜包的分量突然加大一倍，难免会让人产生怀疑。裴傅檐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忙如星有些窘，这确实是他存了私心的，给裴傅檐的那份里是两户人家的量，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他只是想着自己反正一个人，平时忙起来也很少动手做饭，冰箱里放多坏了也可惜。

“你们这里两个人，我平日也很少在家吃，你拿去帮小孩补点营养也行。

这话说完他也立马反应过来，那小孩才四五岁，能吃多少东西，更何况还是一个成人的量。这理由说出去压根没有信服力。

“这怎么行，关键时期，有备无患。裴傅檐虽然笑着，却总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忙如星见他不收，随即改口道：“我一个人住也不会做饭，留着放坏了可惜，你就留着吧。

裴傅檐犹豫了，无论他有没有说谎，毕竟也都是人家一番好意。忙如星整个人就像暴露在烈日下让人赏猴一样，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打扰了。他说完没敢看裴傅檐的眼睛，急匆匆地转身离开，感受到身后那道仿佛要把自己灼烧融化的视线，他脚步也不由得加快速度。

裴傅檐手里提着蔬菜，看着那人慌乱逃开的背影，嘴角忍不住轻颤上扬。

沈希希虽然在写作业，耳朵却是直直地竖起来，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听见小哥哥离开的脚步声，他停下笔起身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过去。

“小舅舅，小哥哥了，他怎么不进来坐坐再走啊！他扯着裴傅檐的裤腿左右摇晃，小奶嗓软软的。

男人低头看着他那脏兮兮攥着自己的手，和已经褶皱的裤腿微微皱眉。

沈希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手里沉甸甸的蔬菜，刚才哥哥的话他都听见了。

“小舅舅，我们家明明都已经有那么多菜了，你怎么可以贪哥哥的小便宜呢？

裴傅檐眼角微微抽搐了下，沈希希拽着他裤腿，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想要给善良的哥哥讨个说法。

“开口闭口小哥哥，人家和你都不熟，行了，快去写作业，再磨蹭等会就送你下去捅嗓子眼。裴傅檐冷着脸吓唬他。

沈希希果然怕他来这出，当初为了管住他别出门乱跑，就骗他说出门乱跑会被拉去做核酸，捅嗓子眼会把人捅傻，结果这傻子还真信。

疫情期间在家里封快半个月了，愣是连大门都没敢跨出去半步。

“哼，小舅舅真讨厌。又拿这个来吓唬自己，“人家再也不和小舅舅玩了。

他松开手可怜巴巴地捂着脸往里屋跑，裴傅檐轻轻“哼了一声，故意提高音量在他身后幽幽道：“菩萨保佑，希望你说到做到，最好别和我玩。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玩谁？这小子才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不到，自己就被他折腾够呛。

屁股刚挨椅子还没坐稳的人一听这话就更难过了，趴在桌上捂着脸放声哭了起来，裴傅檐也不惯着他，等他哭累了自然就哭不动了。

沈希希放开嗓子哭了半响，见小舅舅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那人转身进了厨房，菜刀落到砧板上，发出清脆响亮的“笃笃笃声。

小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起身朝着厨房走过去，泪眼模糊地朝着厨房的方向哭着哽咽道：“小舅舅好讨厌，呜呜呜，我现在就去找小哥哥，我再也不理你了。

裴傅檐手里的菜刀没有停下来，转身看了他一眼。

沈希希站在门口小小一只，他没空陪一个小孩闹，爱找谁找谁去，正好自己落得清闲。

沈希希见他真不理自己，哭着屁颠屁颠的跑出去，端过凳子打开门，脚提起来正要踏出去时却犹豫了。

“出去会被下面的大哥哥大姐姐拉去捅嗓子眼，捅了嗓子眼就会变傻，变傻了你的朋友就不会和你玩，爸爸妈妈也不要你了，大家都不要你了。

小舅舅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回响起来，出去会变傻，到时候傻了就没有人愿意再和自己玩了，爸爸妈妈也会给他再生一个小妹妹，他不要。

裴傅檐从厨房出去的时见他在沙发上趴着睡着了，黑卷的睫毛挂了还没干透的泪花。哭累了，学也学不进去，好在还不没傻透，知道困了就睡。

房间里的冷空气有点低，男人将温度调高两度，扭头看着沙发上嘟着小嘴睡得正熟的人。

要是一直都能这么安静就好了，耗子跳楼板，在他看来这就是只扑腾不起的缩小版，楼上那只才是大的。

忙如星：就问你一句话，你礼貌吗？

忙如星那边忙跑完一班就回去了，学校组织还在高风险地区的学生先实施线上教学，他接下来的时间已经规划好了，学习为主，其它都是次要。

这也导致后面两天沈希希都没能有机会再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小哥哥了。裴傅檐还好，只不过每次听着沈希希在他耳边念叨着要找小哥哥就头疼。

——

中午天气有点热，忙如星从外面回来转身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结果要出来时发现自己竟忘了拿裤衩。

衣服晾在阳台上，他裹着浴巾去阳台取衣服，裤衩不翼而飞，他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洗完是挂外面的，转身回房间翻找一遍 确定没有。

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忙转身跑到阳台。

裴傅檐是早上给沈希希晾洗衣服时看见的，一条印有海绵宝宝图文的裤衩子掉在自家阳台上。

沈希希吃完午饭已经睡觉了，听见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他压低嘴角浅浅一笑，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基督山伯爵》 ，起身朝门口走去。

忙如星站在门外手足无措，浑身莫名感到一阵紧张，心七上八下的怦怦乱跳，双腿极不自然的轻轻跺地磨蹭着楼板，十指握紧又反复松开。

心里无数遍的模拟着，那人开门时自己应该怎么含蓄的说出第一句话。

里面的人突然开门，他的心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巨石压住，嘴皮也不听使唤的微微颤动，脑子一片空白，呆呆的抬头看着站门口的人。

裴傅檐温柔的对他笑了笑，礼貌的问他有什么事。

忙如星羞怯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裴傅檐的双眼给他一种洞察万物的

感觉，看得他心里直发怵。

他稍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昨晚刮风，我的衣服不小心吹下来掉在了你家阳台，麻烦你能不能帮帮忙。

他下意识的咬着下嘴唇，没敢去看裴傅檐现在的表情。真是丢死人了，早知道干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重买一条不就得了。

尴尬到脚趾扣紧，这次算是彻底把老脸给丢光了。

裴傅檐听得噗嗤一笑，开口逗他，“我竟不知天底下还有以这位为姓的人，我有姓，我姓裴，非字头，衣字底，你可以称我一声裴先生。

故意咬重后面两个字，忙如星听得面红耳赤，尬得恨不得立马找条地缝钻进去。

裴傅檐眉头微挑，神情慵懒的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见他手指不自在的擦着裤腿轻轻摩挲，嘴角噙笑，侧身让开示意他进去。

忙如星连忙朝他福了福身，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他有目的的急忙跑去阳台，却瞧见自己的小裤衩被人晾在阳台上，取下裤衩紧裤捏在手心，他简直差点就羞愤死去。

这一看就是被人特意捡起来挂的，栏杆那么高，不可能是那小孩，那就只能是裴先生了。

救命，真的是丢人丢到外星球了。

裴傅檐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没有动静，阳台的门虚掩着，模糊能看出那人的轮廓，忙如星身高一米七九，双腿纤长笔直，生得极其漂亮，说是漫画腿也不为过。

踮起脚时上衣微微贴身，后背的身段贴着侧腰盈手一握，臀线弧度正好，裴傅檐难免有些怀疑，难不成这人是真不会做饭，身上竟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

忙如星现在已经彻底抬不起头来面对他了，在外面酝酿半响，深吸一口气，鼻翼微微颤动，硬着头皮推门进来。

裴傅檐没去看他，虽然两人才近距离接触过两面，但他也算看出来了，忙如星脸皮薄。

他急急忙忙道了谢便匆匆赶着离开，裴傅檐也没留人，后面的几天，两人偶尔也会打上几次照面，但都不怎么说话，忙如星躲他就像躲债似的，太明显不过了。

周五傍晚。

他刚从外面忙了回来，才到楼道拐角就瞅见自家门前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楼道尽头光线有点暗，看不清那黑黝黝的是什么。

他放慢脚轻轻踱步过去，直到靠近门边，凑近才看出这居然蹲了一个人。光看后脑勺乌黑浓密的秀发只觉有点眼熟，再仔细看那吨位，属实有点小了。

有点眼熟，不确定，再凑近看看。

“希希？喂，沈希希。

沈希希和他小舅舅吵架，生气闹小脾气，开门就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小区的门是关着的，他一个孩子也出不去，在楼房里跑了一圈下来，累了就随便找了个角落蹲着。

没想到这一蹲居然就睡着了过去。

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已经想了好几天的小哥哥。

“哥哥，哥哥！

忙如星手里提着东西也不方便，就先开门将人带进屋里，让他坐在沙发上，结果自己一转身刚走一步，身后的人就摇着尾巴寸步不离的跟着走过来。

沈希希吊着他裤腿垂着头不说话，他是和舅舅吵架跑出来的，小舅舅那么久了都没出来找自己。

他讨厌舅舅，舅舅是个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