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采诗官

第8章 桃夭的故事（三）

待看过去，此刻灵伊背后的树已经被桃夭掏出了一个大洞。

而灵伊却完好无缺地坐回了凳子上，即便如此，一想到这凳子如同骨骸，她还是立刻站了起来。

“我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劲。桃夭扭过头，那让桃夭疑惑不解的正是叶三七的小红猪。

“身为上古神兽，如今却要做他人怀中的宠物，你以为自己很可爱吗？

桃夭站直，手一伸，一把桃花扇就此拿在手中。

狸力咬着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桃夭“呼哧一下直冲而去，正中狸力之时，狸力身体一用力，一堵石墙猛地从地底冒了出来，直接将桃夭顶了出去。

桃夭一咬牙，刚要扑过去却立刻被一个墨水球包裹起来。

“汪！

狸力和灵伊朝着叶三七看去，叶三七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桃夭捂着伤口，在墨水球中艰难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

“你的酒吗？叶三七自大的摆了摆手。“无菜不成酒席，有酒必吟诗经。听过我的大名，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你！你骗我！桃夭无可奈何，她破不开这厚重的墨水球。

叶三七摆了摆手，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首先呢，我喝酒了，不过是我自己随身携带的。其次，桃花源的故事我早有耳闻，用不着你来在这里做东家。

“咳咳……桃花源？

“呃……等我收拾完这个妖怪再与你讲。叶三七掏出毛笔，墨水一甩，无数的黑痕融入了桃夭的墨水球中，伴随着墨水开始在桃夭身上攀爬，叶三七也不急不慢地打开一本小册子。

灵伊好奇地看过去，里面竟然是千奇百怪的妖怪。

不等灵伊凑过去，叶三七找到一张空白页，对准了桃夭。刹那间，桃夭的墨水球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变得跟拳头差不多大。

叶三七也不心软，册子对着墨水球“啪的一声，那桃夭竟化成册子中的图片，进了叶三七的本子。

灵伊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咳咳……叶姑娘，阿依还中着毒！

叶三七突然抬头。“对哦！

……

狸力贴心地贴到阿依的脸庞！一直等阿依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怎么睡着了？阿依睁开眼睛看着一旁的几人。

“桃夭姐姐，你的故事讲完了吗？阿依天真的看着一旁的桃夭，却让桃夭不好意思地别过身去。

叶三七双手抱怀，笑了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姑娘，有话还是心里说出来比较好。叶三七举着自己的小册子。“如果真的难为情，我可给这位爱听故事的妹妹讲了。

灵伊也歪着头，她现在还不理解叶三七口中的桃花源。

叶三七研好墨，却吓的桃夭一动不动。

叶三七在亭子的柱子上提起字来，四个柱子，每根两条。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每写一个字，叶三七的心头无不咯噔一下。而桃夭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坐在凳子上抚摸着木桌抽泣。

而故事的真相，也开始慢慢浮出水面，那是一个秋天……

晋太元中，林中村的人大致是以捕鱼为自己的事业，因为他们实在找不到另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道路了。

柳子一本是可以跟着所有人一同捕鱼打猎，在这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时代之中，柳子一却选择了靠人吃人。

男人他是下不了手，索性把所有的目光转向了柔弱的女子。他将女子引诱到山口，在丛林中与女子嬉闹时将人体内的阳气吸干，整个弱女子便变成了一幅幅没有血肉的皮囊。

柳子一吸干这女子的阳气，把这毫无用处的皮囊随手一丢。

“今天也是吃的饱饱的一天。柳子一拍拍自己干瘪的肚子，实则内心早就满足了。

待柳子一的背影渐渐变小，最终消失不见，桃夭才透透从一棵白桦树的后面探出头来。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女子的皮囊，偷偷挖好了坑，并利用自己的妖术来为皮囊重新赋予灵魂，最终一人高的干瘪皮囊化成了一颗桃花的种子。

她只顾悄悄地种下，每天时不时地来浇水。“你将是这里的第五十八棵桃树。桃夭一边说一边埋着土。“好好长大吧，下辈子别在相信妖怪了。

她每次都说着一样的话，可她却又明明是个妖怪。

等到桃种长成了苗，变成了树，桃夭才来树下和树说话，她听着树的话语，每次都听的泪流满面，可是她就是要听。她需要要听，而那些树也需要说。

等到树说完，那存在树中的灵魂也便没了执念，没了执念，也便也可安稳地离开这世间。

每当一棵树离开，这棵桃树上便会开始开花结果。

可是慢慢的，柳子一非但没有停下这种做法，反而一发不可收拾。他开始一群一群的寻找猎物。如同饥饿的狼儿看到落单的羊，只是这些羊是一群被爱情所迷惑头脑的羊。

柳子一很负责，他答应了要与对方白头偕老，是的，的确白头偕老，只是化作了白色的骨头。

桃夭也没有闲着，可却只是埋着头种树，一棵……两棵……三棵……十……百……千……

桃夭不知道柳子一是怎么做到谋害这么多女子村子却一点消息没有，她只知道自己种了很多桃树，直到将整个山头种满，她才停了下来，往山下种……

直到有一天，一个捕鱼人沿着小溪划了进来，那一天起，桃夭的心开始乱了。

“你是什么人？桃夭看着这个贫困的小伙子，他上身光着，露出黝黑的皮肤，下身着一条蔚蓝色的裤子，腰间系着一条黄色的带子，脚穿一双麻绳鞋。

这人看上去是个本分人，有着几分慈祥，同时也夹杂着几分帅气。

桃夭是没有见过人类的，一时间竟也不知怎么开口。

“你……你好。小伙子很老实，他只好将自己迷路的事告诉了桃夭。

桃夭心善，便带着那小伙子来到了自己的山洞。

“这里就是你家啊？好寒酸。小伙子看着这小小的山洞，却让桃夭脸红的抬不起头。

桃夭心头一狠，按照小伙子的模样，在心里捏了十多个人出来。老人、小孩、姑娘，无一不有。

同时在心中学着房子的样子在山后整齐排序，光有这些还不行，还得有田有水有动物。

桃夭心里乱七八糟的，只能这样了。一时间，桃夭竟然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

“你也别太累了，还有我们呢。声音很熟悉，待桃夭看过去，那竟然是自己种下的一棵棵桃树。

没办法，为了面子只能死皮耷拉脸地应下了。

“那个……姐姐……你在听吗？小伙子的叫声打破了桃夭的内心。

“姐……姐姐？桃夭一时慌了神，脸红的跟真的桃子一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姐姐。

“不不不！桃夭摇摇头，“这不是我家，这……这……嗯……这只是我休息的地方。

桃夭指了指山里，我家在山的对面。

“山的对面？

“没错。

桃夭一点一点挪着脚步，时不时看着身后的小伙子，她怕他跟不上，但更害怕他跑掉。

山口很小，可走上十多步，整个山口豁然开朗。一眼望去，房屋整整齐齐，屋舍俨然，土地平旷。

几个小孩子来回奔跑，手中的风车咕噜噜的旋转。好家伙！桃夭死也不会想到这是在几秒钟出现的。

一旁的小伙子更是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山的另一边竟然是这等景象。

有鸟鸣，有风吹，老人们三五成群，少女打闹嬉戏，儿童嬉笑追逐，蝴蝶飞舞，北雁南飞。

一个姑娘突然拉住了桃夭的手。“干嘛去了，怎么才回来？

桃夭一愣，直到看清了对方头上的银钗子才恍然大悟。

桃夭指着那姑娘，嘴拉的老长。“遥～儿吧！我这才出去一会，你怎么就换了一身衣服啊？桃夭一把抱住遥儿，仿佛是两个故人在故乡之外遇见。

“哎呀，你还没和我说这男孩子怎么回事呢！遥儿拍了拍桃夭的背，给桃夭使了个眼色。

“哦哦哦！这位……这位……这……

“我姓张名一飞字吉德，只是一个打鱼的小老百姓罢了。张一飞笑了笑。“这位姑娘听说我迷路了，非要拉我来这里，就……

“哎呀！桃夭，爷爷说过的不能随便让别人进来的！遥儿故意撞了一下 桃夭，随后捂嘴笑了笑。“既然来都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对对对！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桃夭脸红着说道。

“我是玄武国林中庄人士，现在……

“玄武国？遥儿吃惊地看着天筏，顿感不可思议。

“嗯嗯，那姑娘你们是？

“哎呀，忘了说了。我们吧……呃……那个……桃夭支支吾吾地思索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遥儿尴尬地把桃夭拉在后面。“桃夭她有点怕生，我们是呃……先秦时期流落的贵族，为了躲避长年的战乱，特意隐居于此。

“先秦！张一飞惊得不知如何开口。“自国家统一分裂后，已经有着数十年的历史，你们竟在这儿发展的如此美丽动人。

遥儿和桃夭一时连连点头。“我们只是在此繁衍生息，这桃花林四处群山环绕，不曾有人出去，所以也就不在这人世之中显现。

张一飞点了点头：“你们的衣服其实和我们大差不差。

遥儿捂着嘴偷笑道:“说明我们的审美还是一直都在进步的。

“时间不早了，不妨一飞来我家吃点饭菜如何？桃夭一时提议起来，便跑去设酒杀鸡。

一飞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欣然同意，便随着桃夭踏入了一户人家之中。房子里很是温馨，无所不有，应有尽有。

“你们的东西都好神奇。张一飞忍不住夸赞道。

“嘿嘿，我们这儿的东西可都是一个个自己改进的。桃夭如是回答。

饭宴上，老人问张一飞外面的情况，张一飞毫不含糊地一一交代清楚，面对老人喋喋不休的询问，他也耐心的一一告诉。

村里一听从外面来了这么个人，便一个接一个的邀请了起来，没家每户每天都为张一飞准备食物和床铺……

而就在夜晚降临，众人熟睡之时，桃夭却坐在屋顶上闷闷不乐。

“怎么了？遥儿一个闪身便坐在桃夭的身边。

桃夭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我想把一飞留下。

“那就留下好了。遥儿抬着头看着星星。“他在这儿过得很快乐的。

桃夭摇摇头，道：“他在这里再怎么快乐，都是假的，不过是我们的幻术加上你们的魂灵，如果说没有你们，我又能做的了什么？

遥儿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些鬼魂，柳子一杀害了我们，可你却救了我们，虽然如此，可是这几天里，大家却过上了人该有的生活。每个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她们也很开心，不是吗？

桃夭点点头，又问:“你们的衣服还有房子……这些哪里来的？

“家里人给烧的，烧过来我们就可以任意布置。

桃夭一愣，这鬼魂过的岂不是比人自在。

遥儿好像是看出了桃夭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然，做鬼也是有坏处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没当过段时间便会消失一个人，这也就证明她们愿意放下执念，去投胎。而如果执念太深，一直不能投胎的话，怨气便会越来越沉重，最后爆体而亡。

“啊？桃夭惊讶地说不出话。“怎么会这样？

遥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