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作非为，打蛇打七寸！

第1章 刚捡来的闺女就被拐走了？

贻昤大陆。东街。

“顶上长疮，脚底下化脓，让土地老爷挖了眼了？！

正在破口大骂的是东西南北四条街上最有名的泼妇，施妮娘，其人无毒不‘嘴’夫，有“活人骂死，死人骂活之称。

“好端端的走在路上，犯了哪朝的法令，至于绊我一脚么？能让你那买不起棺材盖儿的家吃上大米还是怎么的！

闭着眼睛瞎骂了一通，定睛再一看，压根不是谁绊她，而是她踢着了人家：地上一襁褓，脏兮兮的，浑裹着，一点儿也看不见婴儿的脸。

“畜牲，施妮娘捡起襁褓，左顾右盼的望了望，不见其父母，悲天悯人起来，“哎哟哟小可怜见儿的，再把这娃娃给闷死。

语毕，她用手扒开襁褓，吓了一跳，差点没把婴儿摔出去，大骂一句：“二大娘的肿脸，憋成这样式儿的了，造孽不知孽啊！

别怪她粗鄙，那孩子着实生了一副不讨喜的怪模样：虽然脸干干净净的，但皮肤肌理尽是红褐色，你要是红得明明白白，你红就红吧，可这孩子非要在一整个红褐色的身体上频现白斑？还是一条一条，一块一块的白斑！

不知道是什么害死的病。

再加上，襁褓里面没有别的御寒的物件儿，只塞了两块树皮，一瞧上去，就更怪异了。

她好不容易落了个清净，熬得身边一个人都没了，结合考虑了一下经济情况，也不想临了临了再给自己平添麻烦了。

施妮娘心里叹了口气，想着，都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肚子上掉下来的亲骨肉，不是大毛病的话，想来她爹娘也狠不下心扔她，可怜见儿的。

这段思毕，孩子已经被施妮娘放回到地上，她自己也落叶归根回了家，开炉起灶，生火做饭：“都到家了，就算了吧。好吃好喝，乐乐呵呵，凡事儿不往心里搁。

施妮娘把饭往嘴里送，跟台织布机似的，嘎吱嘎吱，机械的重复着，味同嚼布似的，不知吃的什么食物，用牙磨了半天没磨动。

啐出来一看，才猛然发现吃的是筷子上掉下来的木屑。

施妮娘谇了一句：“呸，崽种。

施妮娘出身青楼，平日里都被老妈子鸟悄儿的将水银加到膳食里去，没知觉的避着孕。

又有那所谓专业素养，要求她不能生孩子。

原因很简单：她年轻的时候，全部都是靠自己身体吃饭的，不比现在织布卖布的，如果有了孩子，就没法继续干活，不能养家糊口了。

孽障留下来了还算小，传到别人耳朵里就可怕了，成了老爷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孩子死不死的，自己指不定也搭一条命进去。

不过她是真叛逆，孩子也是真有过。

在这中间，她勾搭上过一个厉害的主儿，还是个没老婆的单身汉，单身汉给她赎了身，明媒正娶回了家做老婆，他俩还一起生了个儿子，夫妻恩爱，羡慕死了楼里的姐妹们。

不过，虽然感情好，但是遭遇不太好：丈夫死了，孩子在七岁上丢了，住的房子也被烧了。

于是，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她，就又回去卖身子了，狠捞了点钱，又走了，现在做织布卖布的生意。

按理说，她虽然离了青楼，可也没蜕下那层红倌人的皮：两个脸蛋上擦脂抹粉，却一点也不浮夸，一点也不像猴屁股。底子实在好得没话说，脸和身材，都能咔咔的过五关斩六将。

洗手不干以后，找个主儿，再生一个不就得了？

五十岁了还风韵犹存，整个一半老徐娘，不生白不生！

施妮娘摊牌：“不生了，生不动。

之一，已经绝育。即便施妮娘后来洗手不干了，也已经吃药吃得绝育了，年纪又大，生不了了。

之二，这张破嘴。这是她致命的缺点，她这嘴一张一合是真能得罪人。

她要肯闭上嘴巴，不知还是多少人的哑巴新娘呢，石榴裙下的风流鬼儿简直烂了一大街。

哎，她就不闭，就是玩。

之三，痴情怨种。她还忘不了自己那个厉害的单身汉儿。

因这一溜儿的缘由，她衔恨啊！她抱憾终身啊！

“天灵灵，地灵灵，送子观音都显了灵了，我就活该不要孩子么？

“你才活该呢，你全家活该。

“倒是东西南北几条街打听打听，我是谁呀？急了连自己都骂的施妮娘，“养个孩子能怎么？

自言自语了两句，她擦了擦嘴，重新补了补唇上的胭脂。

踏上原路。

还在原处。

她再次扒开襁褓，又被红褐色的皮肤和浑身上下斑驳的白色“胎记丑到，咬牙切齿道：“你个丑八怪。有病，就尽管染上我吧，反正活腻歪了。

施妮娘抱回了孩子，看了两眼，就扔在床上，怜悯腻歪了。

织布机，启动！

劳作时间就是跑得飞快，这就入夜了。

该歇息了。

施妮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似的，碰都没碰她，自己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娃儿，你丑得我睡不着觉。

她又翻了个身，抱过孩子，叹了口气：“你这个模样，你就睡得着觉吗？

“服了，我受不了了。语毕，她卷铺盖去了地上睡，把一席之地留给了孩子。

“起个什么名儿呢，长成这样不叫‘红孩儿’，对得起她自己吗？

起夜上茅房，发现孩子已经不在襁褓之中，而是爬了出来，光溜溜的趴在炕上。

她肚皮顶着席子，头却使劲往上抬，像在仰望什么。

抬是抬不动的，使不上劲，又累得趴下，于是脸也凑热闹，陪肚皮一起贴上了席子。

估计脱力了，孩子一整个趴在了席子上，又不服气，又抬起来，又趴下去，又抬，又趴，反反复复。

施妮娘：“……中什么邪了吗这是。

翌日，施妮娘一大清早起来，就见这崽子在抠自己的枕头，已经抠掉了枕头上的绣花，不堪入目。

施妮娘虎躯一震，捏起她的小手指头，揉了揉，用软糯形容毫不为过，勾个手、打个弯都困难。

这手也配把绣花抠掉了？

“他娘的，真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小崽子抠烂绣花线啊你是？

自此，施妮娘踏上了抄着崽子求医问药的路，跑了无数个地方，寻了无数个江湖郎中，毫无收获，甚至有些，那一个个的脑子里东西比钱包儿还空。

一治，就是一年，这病，却毫无起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孩子又开始起皮屑了，浑身上下都是皮屑。

皮肤过敏？绝症病发？

施妮娘无语。果然麻烦都是自己找的。

早知道捡来干嘛，一年来，把首饰变卖得就剩一盒嫁妆了，就差把裤子扒下来卖了，颠沛流离经常性不定居式生活。

直到有天，在一棵垂杨柳树下，遇着个招摇撞骗，到处给人算命的小孩子，举了杆算命幡，幡却比人还高得多。

在施妮娘看来，他也就是个小屁孩儿，五六岁的样子，虽凭一条黑紫色的绫吊起马尾，脑后没留一丝邋遢碎发，英气逼人，不沾一点子脂粉气，佯装洒脱，可唯独这眼睛，到底清澈。

就连涉世未深、稚气未脱都算不上，牙还没长齐呢。

说实在点，五六岁能有什么本事，家里供不上吃喝，为了混口饭，深浅骗骗冤大头，兵不厌诈。

你管我偷的抢的自炊自垒的？能夹到碗里的就是自己的。

装备齐全，一手执拂尘，身后背了把剑，身前挂了个包袋，火柴、龟壳、八卦图，都在里面，东西多得快溢了出来，腰左边别着银铃铛，右边挂着酒葫芦。

“别说，你这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子事，真全乎。施妮娘禁不住啧啧称赞。

“在下魏袭，一拱手，他差点被自己的幡给压倒，急忙扶正，道，“请多指教。

施妮娘撇嘴挑眉，一脸嫌弃：“小屁孩真不经夸，还装起来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装没人信半仙。

有模有样，就是嘴里吐不出人话。

魏袭扒开襁褓一看，眼前一亮，但为了抬高价格，他把这份意外之喜收入眼底，啧啧两声，用食指、中指指腹在丫头身上滑了一把：湿润。

又用拇指和两指捻了捻，魏袭吠道：“哦哟！这得亏你是及时遇着我了，再拖……

“再拖，就好了？

“再拖皮就干在身上了，就可以直接埋了。

“……

“不需两千两，不需二百两，只要二十两，孩子给我，七曜之后，小孩儿还你，保证漂漂亮亮的。

“我可认得字儿。施妮娘指了指他的幡，得意道。

她其实大字不识一个，但“二十两是三个字，幡上面龙飞凤舞地画了四个字——“百文一卦——只要看得出来这个，讨价还价就绰绰有余了。

“不算拉倒。他直截了当，道。

“好你个小崽种……施妮娘骂骂咧咧，心道：长得也不丑，态度竟然如此恶劣。

魏袭骂不还口，自己转了身，腰左边别着的银铃铛摇了三摇，晃出叮当的响儿，腰右边挂着的葫芦老老实实，安良本分，一声儿不吭。

看在这身行头实在齐全的份上，施妮娘喊了一声：“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活马自然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落得个心里舒坦再说，施妮娘索性先把崽塞了过去，却被魏袭以拂尘抵住襁褓，复推回去，伸出两个指头，直道：“大娘，少一个子儿可塞不住牙缝啊。

“我看你说话也不漏风啊，你塞什么牙缝？施妮娘顿了顿，又道，“谁知道你是浑说的不是？先治，治好了再给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跑不了我的。

“行，好好好，行。魏袭答应着，顺手把孩子抱在怀里，撩开襁褓一看，故意紧闭起双眼，摇头晃脑的，演给施妮娘看。

施妮娘：“你是一根狗尾巴草成精了？

不是春宵也一刻千金，魏袭没说话，约定好“七曜一至，如期送还以后，用拂尘在左右两肩上各点了一点，只见一转身，就没了影。

这时，施妮娘才突然意识到什么，额上青筋轻跳一下：

……我告诉你送哪儿了吗你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