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踏歌行

第3章 血色摩云 丹青殒

白晚枫道：“沈璃虽然与我是同一个师父，但与师父的情谊并不相同。我师父收徒要求严苛，不知何故沈璃竟然也能成功拜入师门，师父说沈璃外柔内刚，心事复杂，城府很深，因此教授她心法多于武功，希望她能静心忍性，将来不要走偏路途。而专一的教她剑法，足以让她受益匪浅。

“至于刚劲迅猛的碎骨鞭法和杀招制敌的‘袖里游龙’，要求内力深厚，非常适合我，我师父断然不会教给沈璃。

楚夫人对白晚枫道歉言道：“犬子无德，累及了白姑娘，在此，我这个做娘的代他向你认错！如今楚剑已死，白姑娘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白晚枫思及楚夫人老来丧子，还代楚剑向自己道歉，于心不忍，故作轻松的说道：“一切都过去了，楚夫人也不必再提。

楚夫人：“白姑娘果然是个好姑娘，也难怪楚剑一直思慕。

白晚枫脸上一红，下意识看向江凌轩，看到江凌轩并没有什么异样，才娇声道：“您千万别再提这样的话了，不太合适。

楚夫人想到自家儿媳，现在还怀有身孕，自知失言，但也不悔，坦荡一笑，道：“除了我儿楚剑的书信，白姑娘，等你见到了密室现场，自然明白我为何如此说了。

白晚枫与江凌轩对视片刻，道：“您准许我们去密室？

楚夫人道：“不错，现场一直保护着，除了我和管家，再没有人进去过，就连宋伯羽和冯子期也是在外面受守着，我并没有让他们进去看。

“那真是好极了！我们去一探究竟，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我们绝不能让楚剑死得不明不白，何况这个凶手还费尽心思的嫁祸于你。江凌轩十分激动，自己来了摩云堡三天了，终于可以进密室看个真切。

一想到楚剑被凶手分尸，身首异处，白晚枫还是很难受的，坚定的说道：“没错，我们一定要查明真相，让楚剑瞑目。

楚夫人闻言，伤心拭泪。

然后带着白、江二人一路徐行，出后堂北行五十米，绕过假山怪石，花坛盆景，便是坐北朝南的主人卧房。卧房西厢房，被楚剑单独做成了书房。

三人依次进入书房，见到了守候在此的宋伯羽和冯子期。

同门见面，甚是激动，一别经年，白晚枫和他们三人都是没有再见过，只是偶尔听见一些流云帮的江湖传闻，这种情景下见面，各自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宋伯羽一身黑衣，发髻高扬，一向喜欢和江凌轩做类似装扮，眉眼舒朗，常含温柔的笑意，为人也是谦和有礼。

冯子期则是一向玩世不恭，将发髻斜扎于左侧，前额飘扬着几缕不羁的发丝，一身紫色云纹劲装，怀中抱剑，笑嘻嘻的打量白晚枫。

白晚枫笑逐颜开，看看自己身边的江凌轩，此刻同样是发髻高束，却是剑眉微蹙，目光深沉，不知道藏了什么秘密一般引人沉沦，但他总是言语直白，偏偏对谁都是亲和友善。

每当这三兄弟一起出现的时候，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白晚枫还没想好在这样的情景中，开口说什么好，就听宋伯羽率先打破了安静，有几分惊喜的说道：“小枫，五年没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江凌轩闻言看看宋伯羽那一脸欣喜的样子，稍稍不爽，故意气他道：“隔着面纱，你都能看出来漂亮？

冯子期咧嘴嘿嘿的笑着：“晚枫师妹，伯羽可是一直都记挂着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白晚枫笑吟吟的说道：“久违了二位！我一向很好，只是没想到再见却是这个情境。

三个男人都敛了笑意，注视着楚夫人。

楚夫人见此，体贴的笑笑：“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妹，少年情谊深厚，多年未见，此刻定是十分高兴，千万别因为楚剑的事情，还得压抑自己的感受。

三人感谢楚夫人的理解，但是也要面对他们将要解决的正事。

宋伯羽神情严肃，道：“我和子期巡视书房院外四周，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可想而知，能无声无息闯入摩云堡，又能轻易进入书房，找到密室的人，肯定是个江湖高手，同时也是对楚剑比较了解的人。

冯子期接着道：“没错，能和楚剑关系亲密，又功夫了得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小角色，但奇怪的是，我在书房窗户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捅破的指洞，房内地方对应的位置竟然有少量燃尽的香灰。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用了迷香？

白晚枫略感惊奇，楚剑可不是一般的高手，幽篁先生的六十四路幽篁刀法，楚剑尽得真传，能杀了楚剑的人，绝对可以称为高手，但是高手竟然还用迷香？只能说明，凶手怕自己一击不中，必须确保百分之百杀死楚剑。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夫人才拜托宋伯羽和冯子期严守在书房，就是怕有人破坏了密室里面最原始的现场。

几人跟在楚夫人身后走到密室入口。

白晚枫的目光被书架旁地上的一幅画吸引，那幅画已经被人用利器划坏了。

白晚枫弯腰拾起画，看清画上的人，不由一怔，抬眼之际发现江凌轩正面色古怪的看着她。

画像里那明艳生动于落叶中舞剑的清丽少女，正是五年前的自己。那时，楚剑常常邀她于竹林之中比武切磋，采花钓鱼，也是别有少年趣味。

念及此，白晚枫轻轻摘下面纱，不禁红了眼圈，泪意盈眶。

这一幕，落在在场几人眼中，却是各有想法。

冯子期倒是明白透彻，宋伯羽倾慕白晚枫多年，而江凌轩和白晚枫则是情愫不明，中间横着一个楚剑多年，也是难以善解。

冯子期：“晚枫师妹？

白晚枫并没有注意到江凌轩一直在观察她，她一直在思考楚剑被害的事情，听得冯子期的声音，缓过神来，道：“我只是在想，能自由出入戒备森严的摩云堡，又不留痕迹，肯定是个高手，但是他又用了迷香这种低劣的手段来确保杀人成功，能有这样的身手和手段，很可能是品行恶劣，出身不高的职业杀手。

“其次，他跟我可能有什么恩怨，既要留下爱我的枫叶在现场，还极力毁掉了这副画。

江凌轩已经明白白晚枫的观点，接着道：“或者，他是和烈枫山庄有什么恩怨？

白晚枫思忖片刻，呢喃道：“应该不会吧……

楚夫人见四人陷入沉默，忙道：“你们还是进里面看看吧。

白晚枫放下画，率先进入密室，江凌轩紧随其后，宋伯羽和冯子期跟着。

这密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布局精巧，一应物品满足日常所需。现在血迹斑斑，血腥儿犹存，无法散去。

楚夫人不愿见到儿子丧命的现场，扭头站在密室门口不愿进入。

突然，宋伯羽蹲下身，在桌案之下摸索片刻，又将手指伸到鼻子下嗅了几次。

江凌轩原本再翻桌案上的书册和纸张 ，见到旁边宋伯羽的样子，忙问：“伯羽，你发现了什么？

宋伯羽惊喜的回道：“桌案下有烧过东西的灰烬，幸运的是还有一点点没有燃尽！我刚刚反复闻了几次，这个味道很特别，有油脂和松香的味道，另外还有一角未燃尽的纸，像是用来写信的信纸。

冯子期：“这说明了什么？

白晚枫思绪飞快：“说明，是人皮面具！

宋伯羽点点头，道：“不错，应该是易容用的人皮面具丢在这里当场焚烧了，至于纸张，我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晚枫却突然明白了，楚夫人之前说每年的八月十九那天，楚剑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并且还写信言明，若是楚剑死于白晚枫之手，千万不能报仇或者迁怒烈枫山庄，这未燃尽的纸张的一角，很可能是同样的书信，却被凶手为了挑起事端，随着人皮面具付之一炬了。

江凌轩接过宋伯羽手里递过来的一角残页，猜测道：“这莫非就是……

白晚枫会意，去向门口处的楚夫人要来之前的四封信，四人围在桌案前对比纸张残页和之前的信纸。

答案显而易见，确实是和之前楚剑书信用纸一样。

也就是说凶手烧掉了楚剑的那封书信，目的？不让楚家的人看见，然后认为凶手是白晚枫，继而找白晚枫报仇。

然而凶手没算到，楚剑每年都会写一封同样的书信，悄悄留下来，用不到，然后就会藏起来。只是这一切都被楚夫人知悉，才没有上凶手的当。

杀人总是要有动机的，现场除打斗痕迹，飞溅的血迹，还有两个酒杯，桌案上的酒杯已经空了，地上的酒杯里还有一点残留，那里赫然是酒混入了献血。

香灰、血迹、血腥味儿、油脂味儿、松香味儿……

冯子期分析道：“这个凶手杀了人后，还带走了楚剑的厉青刀，毀掉了外面的画，当场焚烧了人皮面具和楚剑的书信，遗留枫叶，他的目的就是嫁祸晚枫师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凌轩眼神微变，道：“如果凶手不是故意遗留枫叶，而是不慎遗失在现场的呢？凶手原本很珍爱这枚额饰，由于当时两人在密室打斗，不慎遗落？

冯子期：“难道是情杀？凶手讨厌楚剑和晚枫师妹的牵绊，杀人索命，枭首泄恨，毁掉楚剑所绘画像，这些就都合理了！

语毕，冯子期和宋伯羽同时看向了江凌轩，连白晚枫也感受到这尴尬的气氛。

江凌轩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

宋伯羽道：“这个人正是楚剑认识的人，所以楚剑才会为对方也倒酒了。

白晚枫却是疑惑：“若是相识，来人又是易容成了谁？

宋伯羽：“或许正是因为熟悉，即使易容，也被楚剑认出，所以凶手干脆就当面撕了面具，付之一炬。

白晚枫顺着宋伯羽的目光看向江凌轩。

江凌轩一脸不解：“都看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