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止日行

第10章 纷乱

翌日风铃起，随君莫相思。

“带钱了吗？给我。

玉阮怔了一会，忙拿出一个荷包来，里面塞了几张银票百两，还有银锞子，递了过去。

李珺璟打开看了一下，便塞到了李应怜的手里，“姐姐，买口薄棺，把三姨娘好好葬了，剩下的钱你留着，这府里总归有用得着的地方。

李应怜眼眶霎的便红了，突然恸哭起来。

只是这哭无声，像是积压许久树梢的积雪忽地就断了，来得猝不及防。

左右不过是府里死了个姨娘，还是不受宠的，至于事情真相如何，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知道。

李珺璟只觉得压抑，没什么话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走了。

东院娇兰苑，满地狼藉。

“贱人，母亲说得对，她就是天煞孤星，克亲人，她一开口，今日就这般让我难堪，她是何用意？

“玉璇，我的好女儿 平日里儿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是名门淑女，要大度，要善良，切记不能随便发脾气，这等子事，得慢慢来，不必污了你的手！

“是啊！姐姐，今日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我不提那等子事，姐姐今日也不会……也不会……

沈玉璇道：“行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都怪那蠢货，好端端的搅和了我的接风宴不说，还平白的让我下不来台。

虢国夫人蹙眉道：“如今你太后姑母那，不知是什么意思？今日那顾饶念这般不给我们面子！现下还是先安抚你舅舅的好。李惜玥那，先不必动手，看在她哥哥的份上，先让她逍遥几日，至于，李应怜那——你们看着办。

四下无人，静寂的四周，冰凉的青石板。似是因今日刚遭受一番劫难，那地跪着的少女脸色更惨白了一些。

“孽女，你可知错？那端坐在红色雕花椅上的中年男子，暴喝一声。

“女儿——女儿不知何错之有？望父亲查明，还我姨娘一个公道，也让天下人看到父亲的公正严明，不是那糊涂之辈。

地上的少女说完便“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凄然说道：“父亲，你虽是吏部侍郎，可你在朝中任职，全然不知这后院的腌臜算计之事，女儿受苦不要紧，可今日为何此事出的那么巧，我本是一弱女子，加上嬷嬷们看守，我那能那般轻易逃脱，父亲请看，这是我逃出时，有一人递给我的字条，这定是有人想通过后院之事，借此来弹劾您，望父亲明查。

座上的男子狐疑地接过手中的字条，只见上面写了：“若想救你姨娘，待会出去伺机而去前厅。

中年男子的脸色瞬然大变，阴恻恻道：“这是谁给你的？

跪着的少女，小声说道：“女儿不知，当时女儿是被蒙着眼的，但听其声音不像是我们府里的人，倒像是……倒像是渝州人。

“渝州人。他细细地咀嚼这两字，末了，便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回首便向身边的侍从道：“你跟大姨娘知会一声，让她给应姐儿择一处院子、莫短了吃喝用度 ，莫让人觉得我苛待庶女。

扶摇院，李珺璟刚端起茶杯，几欲又放下。“小姐、小姐成了，应怜二小姐得救了。主君让大姨娘给应怜小姐重新挑了间院子，并告诉大姨娘，一切用度不准克扣。

待听到消息时，李珺璟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在宴席那时她就让四哥盯着虢国夫人的动向，果不其然，她真的去了还见了大姨娘。

她的这位父亲生性多疑，又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 ，再加上还有那“三位在，只要让庶姐把这事闹大，且让他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么这盟约，可就结不成了！

所以她知道三哥，一手字写的出神入化，仿写虢国夫人的字迹应该没问题，故而在廊桥时荷包里除了银票还有两张字条，一张写的是，姐姐若想保全自身，活下去，届时把那张字条想办法给吏部侍郎。她那时还怕她那庶姐，会露出马脚，还好她完成的很好。

“姑娘，这是应怜二小姐让我给你的。

李珺璟接过玉萼手里的信看道，只见上面写，“且君遥相予不疑，然然七潇愿相离。莫带无情助消愁，无言泪语卿别然。

李珺璟笑了笑，她这姐姐可真是别有用心。

东院，不知咋的，今夜个个噤若寒蝉。

玉娇院里，大姨娘脸色黑沉，“贱蹄子，主君是怎么回事，居然让我给她准备院落！还有那虢国夫人，说好了她会周旋，你瞧瞧那叫什么事？

“夫人……一丫头，进来在大姨娘的耳侧滴咕了几句。

“什么？她给扶摇院那位送信去了，可知写的是什么？

“是一首诗，并无异样，奴婢们还拆开了看过。

“夫人，你看？

“确实并无异样，给我盯紧了。

几个丫鬟应声道。

落霞院。

“小姐，你刚才为何送信去给大姑娘，这不是让主君起了疑吗？还有你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呀！奴婢没看懂！

李应怜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小荷，记住了我们的朋友是大姑娘，况，这东院，恐怕全是那大姨娘的人，怎会如此顺遂的就让我把信送了出去呢？自然是，她们心里是想害大姑娘的，她以为她们是棋手，孰不知她们全是大姑娘的棋子。我写的并无其他只是掺杂了句，予愿助卿。

她笑了笑，“更何况，我也对她有所求！小荷，你若是不愿在这儿，等那日我寻到契奴文书，我便放你离开，你呀！不必陪我耗在这儿，平白误了自己。

“小姐，奴婢……奴婢想跟你走，求你不要赶奴婢走！

“傻丫头。

黑夜风起，蝉鸣声叫个不停，今日的夜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活生生地把人困在这儿。

东院又是一夜灯火通明。

紫禁城，慈宁宫。

身穿暗红堤花镶边风纹暗花的宫装，银白的头发罩着皂罗描金云龙滴珠抹额，雍容华贵的妇人，威严问道：“荣禧，今日的宴席可是出了乱子？

“回太后，今儿个虢国夫人设宴，豫南王和提督大人以及太傅都到场了。

“豫南王和饶念去也就罢了，可邓珩为何也去了？

“这……奴才不敢说。

“你这滑头，哀家恕你无罪。

“谢太后恩典，依奴才看太傅大人此次前去估计是碍于提督大人的面子，他两交情一向匪浅，估计也是被提督大人拉着去的，听闻，今日宴席上那沈大小姐沈玉璇冲撞了太傅大人，提督还拂了那沈大小姐的面子，弄得人也下不来台，最后那宴席也就不了了之了。

“饶念，这性子也冲动了些，当面拂了人姑娘的面子，明儿个，你去侍郎府上跟人姑娘说一声，也敲打敲打吏部侍郎，他这些日子，可是顺遂惯了 ，分不清谁是他的主子了！

“太后，顾阁老求见。

“大哥，他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请进来。

“臣见过太后。

“快请起。

“今日臣深夜前来叨扰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臣前来有一事相说。

“大哥快请说。

太后挥手摒退了周围的宫人。

顾阁老道：“如今这朝中可谓是斗得不可开交，这李应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区区后院都管不住，弄出这么一等子事来，这不是给我们添堵吗？明日上朝那海靖祎定要拿此事弹劾，若不是看中他养了个好女儿，他不过就是颗废棋，舍了便舍了，无甚可惜。只是还有那景川王府和镇国公府的势力若是弃了便有些可惜。如今皇帝身体不好，膝下只有两子，却还年幼，外族虎视眈眈，若是还迟迟不肯立太子，只怕我顾家危已呀！

太后沉吟片刻道：“大哥不必为此事着急，立太子还得徐徐图之，有些事哀家这位皇儿会做决策的。如今昱朝已是风雨飘摇，哀家既想护好先皇留下的这份基业，可也决不应许有人动我顾家的地位，这皇朝必须有我顾家的血。

“风平浪静，也该有点风了！

“大哥，明日朝事哀家会提点皇上的，您退下吧！

扶摇院里，李珺璟也是一夜未眠，望着桌上的一盘残局愣愣出神。

上一世，也就是明日昱朝立太子，可这太子是二皇子，陛下的这两位皇子，都并无帝王之才，大皇子，太过于良善，而二皇子则太过于残暴。

这也是她上一世入宫偶然看见，他对他身边那些宫女则、太监动辄打骂，因此她看见出去阻止了他，却被他嫉恨上了，后来她前去澧国和亲被这小子算计了一次，差点丢了命。

可她重来一世，虽避免了有些事，可上天又把另一个难题抛给了她，她该如何做抉择？无论选谁，这都是死局。

可若她不选，大皇子，就会在这场夺嫡中惨死，她能冷眼旁观吗？她做的到吗？

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不过就是各人命数罢了！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圣人，想起前世邓珩一心为了这天下，却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她的心就慢慢的变冷。

一个冷酷的声音叫嚣着，别去管，一个太过于良善的君王是不会有好结局的，难道你还想把景川王府和你四个哥哥赌上吗？值得吗？

而此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比上一次还要尖利！

别去。

别管。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他若是死了，那他也是命中有此一劫。你若救了他就是彻彻底底的把景川王府和你的哥哥们推进了这趟浑水里，稍不小心，有可能就会落得上一世的结局。

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良善的人只因他出生在皇家，明知道结局却袖手旁观她能做到吗？

可那一瞬间，终是理智没能控制住，“玉兰，为我备一匹马，我要出府一趟。

“姑、姑娘，这更深露重的，要不明日在去？玉簪、玉阮说道。

“明日晚了，若我明日辰时还未回来，你们四人替我瞒住府里的人，记住了吗？我出府的事，除了你们四人知道，万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

她们虽面上疑惑，但终也没问，大姑娘行事自有她的决断，她们只要听大姑娘的吩咐就是了，其它的若姑娘不说，她们也不去打探。

李珺璟换了一身衣裙，就正准备出去。

“姑娘，夜里寒凉，你披上点。玉萼把手里的一件披风给李珺璟披上了。

夜里，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朝着大皇子府里去了。

“叩、叩叩。

“谁呀！这是，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一个面带倦意的小厮开了门。

看着一个面容清秀娟丽的女子。

疑惑问道：“姑娘，你是谁啊？你找错人了，我们这是皇子府。说完就要把门扣上。

“等等，这位小哥，这是点心意，劳烦你通禀一声，我受人之托，前来与大皇子说一些事。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说道：“你等着我去跟管家说一声，让他通禀大皇子一声愿不愿意见你。

“谢谢小哥。

夜里的风很冷却，李珺璟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一会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门“吱呀地开了。

“你就是要见大皇子的人？一位头发略微有些花白的人问道。

“是，还望管家通融，能让我进去见大皇子一面。

“大皇子已经歇下了，还请姑娘明日再来。

“管家等等，我是真有急事要见大皇子，就麻烦你通融一……‘砰……’下。

“嘿，真是！

半夜，大皇子府的围墙上，一个戴着斗笠穿着白色衣服的姑娘正奋力的往上爬！

忽然一个长得略微清秀斯文的白面小书生看见了这一幕，正要开口喊道……

李珺璟急急忙忙地压低声音道：“别喊！

这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咣当，从墙上摔了下来。

她还未来得及哀嚎，就急忙捂住他的嘴道：“别喊，要是你再出声，我就杀了你，你明白了吗？快说，你们大皇子在那，我有事找他。

“唔唔唔……

“真麻烦，我放开你，你不许喊啊！

“呼呼呼……

“你找他什么事？

“你咋那么多事，问你你就答。李珺璟不好气道。

“我就是。

“真是一碰就到的弱鸡。什、什么？你说你就是大皇子？

“完了、完了、完了。李珺璟惊慌道。

“臣女，因进京前来与家人走散，听闻殿下有仁善之心，故而深夜前来讨点盘缠，又因在路上遇到匪寇，隐约之间，听到有人要害殿下，故前来报信，可管家不让臣女进来，故而才翻了墙。小女子有眼无珠，未曾看到殿下风资卓越，故而未能认出，还望殿下不要与小女子计较。